疯狂的兔子

御史文愍公尹昌隆传

公名尹昌隆，字彦谦，江西吉安府泰和县人。洪武中公由选贡举国子监生，洪武丙子八月应天府乡试第一，洪武丁丑二月春闱会试第二，三月春榜廷试，皇帝高皇帝朱元璋赐进士及第第二，授翰林院编修。未几，北人疏告不公，高皇帝朱元璋命公于北人落第卷再阅十卷，增录北人入仕，后同阅多罪，惟公与翰林院侍讲毅直公戴彜免，乃公与毅直公戴彜增录北人故也，改任福建道监察御史。皇帝新皇帝朱允炆即位之初，大臣相讦奏，命各道监察御史鞫之，同官多畏缩，公不避，一绳以法，后命公巡福建，公去贪苛，理冤狱，所至风裁凛然，遂归职还朝。新皇帝朱允炆偶感风寒，视朝稍晏，公上书言：“昔太祖高皇帝鸡鸣而起，昩爽而朝，未尝日出而临百官，百官于是乎戒惧，故能庶绩咸熙，天下乂安也。陛下嗣守大业，固宜追绳祖武，兢兢业业，忧勤万几，未明求衣，日旰忘食，常如有不及焉。盖天下之大，四海之广，兆民之众，不可不勤以抚之也。今乃即于宴安，日刻甚宴，犹未临朝，群臣宿卫，疲于候伺，旷职废业，上下懈弛，万事隳坏。臣恐播之天下，传之四夷，非为社稷之福也。”左右请以疾谕之，新皇帝朱允炆以直谏难闻，昌言易阻，谕告疾寒，是阻直风，故纳公言，并敕礼部：“昌隆所言，切中朕过。礼部其遍行天下，使朕有过，人得而知之，且俾天下庶官咸能勤于趋事，朕亦用自警也。”洪武戊寅十月，承天门灾，诏求直言，时新皇帝朱允炆示维新之象，遂兴土木，拆后宫乾清宫、坤宁宫以建省躬殿，并于福建选择女子以为侍御，公上疏，当节民力、谨嗜欲、勤政治、务正学，略言：“后宫创制本乎太祖高皇帝之宏规，太祖既任其劳于前，陛下当守其成于后，虽当改者犹宜不忍于三年，未可改者不宜速更于三月。内官催太疾如风火，郡县被其折辱，小民苦其捶楚，公私烦扰，所至骚然。内宫远自建宁选取侍女，若曰天子六宫古有常制，然大丧尚未终，若左右侍御不可无人，然中宫未册，恐乖风教之源，有沮维新之望。太祖皇帝在位三十余年，亦未常见日而临百官，今或方既曙钟鼓，初闻旭日巳旦，朝仪方肃，非古人庭燎待贤之义。陛下当于万机之暇，进一二正直儒臣，以侍左右，以备顾问，讲求乎帝王经世之要，古今治乱之由，天命精微之蕴，人情稼穑之难。”新皇帝朱允炆嘉纳公言，遂敕天下诸司不急之务悉皆罢去，工部制造亦须停免，并册妃新皇后马氏为皇后，内官奉差恣横，虐害士民者，许有司械送于京。建文己卯二月，京城地震，诏求直言，时新皇帝朱允炆欲更章制，升六部尚书正一品，公上地震疏，略言：“变不虚生，其生也，必有所自，妖不妄兴，其兴也，必有所由。天道健动者，阳之义，君之象，地道柔静者，阴之义，臣之象，阳伏不能舒，阴炽不能抑，于是地震。今陛下欲陞六部，而京师大震，是阴盛阳微，奸臣专制之，有其渐矣。太祖皇帝罢中书陞六部，酌古定今，最为得宜，陛下守此体制，选贤与能，足臻至治，和待更张乎？今六卿者，皆庸庸之徒，素无嘉谋嘉猷，可致君泽民也，陛下又欲陞居极品，奈何不惜明器，滥施爵赏乎？古者明王，稽古建官，所以为民，岂图富贵其臣？盖得其人，则品级虽卑，足致国家隆平，非得其人，则禄秩虽崇，何关生民休戚？臣愿陛下崇阳抑阴，回天地之大变，不愆不忘，守祖宗之宏规。陛下若谓六卿之陞，出自宸衷，未肯中止，则臣又有说焉，昔郦生劝汉王立六国，高祖称善，促刻印，闻张良之说，辍食吐陠，促销印，刻印销印在一感悟间，高祖何尝固执哉，臣愿陛下以销印为小，失回天变为急务，以不变祖宗成宪为可美也。”疏入，执政者恶之，斥公福建福州府福宁县知县。公落职，益以清勤自励，执政者又以公师巫咒咀而下狱，新皇帝朱允炆闻之，谓执政者曰：“求直言而以直言弃之，人将不食吾余。”遂复公原官。未几公与刑部尚书刚烈公暴昭、户部右侍郎忠靖公夏原吉、大理寺左寺丞贞愍公彭与明、□科给事中文庄公徐思勉等二十四人为采访使，公巡视浙江，并出榜文纠察浙江承宣布政司、肃政按察司官署署吏，建文庚辰三月，以都察院改为御史府，公改任御史。燕兵起，公上书言：“今事势而北来章奏有周公辅成王之语，不若罢兵息战，许其入朝，彼既欲申大义于天下，毋使相违戾。设有蹉跌，便须举位让之，犹不失作藩王也；若沉吟不断，祸至无日，进退失据，虽欲求为丹徒布衣，不可得矣。”御史府御史忠愍公金焦斥公狂言惑世，请诛之，新皇帝朱允炆以公素有敢谏之风，遂罢之。燕兵主京，以公为奸臣命捕之，同驱出戳之。公当陛大呼曰：“臣当时曾上章劝以位让陛下，奏牍尚在，可覆案上。”乃命缓公刑，阅奏文，皇帝文皇帝朱棣曰：“火烧头若早从此言，则南北生灵受祸未至若是之酷，朕亦无此劳苦也。”特贷公死，且曰：“朕长子在北京，尔往视之。尔能尽诚辅导，朕不忘尔。”公遂任北平提刑按察司知事，公顿首谢，寻又改北京刑部主事。永乐甲申四月壬申，授公左春坊中允，前后在东宫，随事匡谏，多所补益，十一月丁巳充文献大成副总裁，永乐丁亥二月庚寅，改为礼部主事。时礼部尚书文肃公吕震用事，署官多附，公独刚直自处。文肃公吕震独处，必有密谋深计，官署相戒，无敢白事，而公适有事往白，文肃公吕震怒，公未喻，移时又白之，文肃公吕震愈怒，曰：“事当行自行，何问为？”公踧退，言于所知者。有人曰：“既请不得，公旧客宫僚，皇太子素知公，何不启取令旨行之？”公从计，果依所请。文肃公吕震大怒，遂言公傲暴刚愎，事多专行，无署官礼，无君之心，身事庶人，名在党籍，侥幸苟免，则利忘义，其心叵测，其行匪良，不宜任用。遂逮公下狱，寻遇赦复官，丁父忧归，服锦衣卫狱，并籍家。文皇帝朱棣巡狩，凡下诏狱者，率舆载从之，谓之随驾重囚，公与焉。永乐丙申，谷庄王朱橞事发，以谷庄王朱橞前奏公为长史，乃坐以共谋，诏公卿问，公初不服，力辩不已，文肃公吕震折之，公知不能免，乃无言，狱具上，临刑公赋诗曰：“吾今四十九年春，岂料奸权害此身。虎穴定为冤枉鬼，鸡窗空作读书人。妻儿那忍肝肠断，兄弟难忘骨肉亲。寄与家庭诸长者，吾今有屈屈难申。”复夷族，有《尹讷庵遗稿》八卷传于世。公刚直不屈，诸公虽多作序文录公事，然亦多阙失，今补齐备，以公后世参。